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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毛泽东诗词集》杂想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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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谱牒学都不必太认真。听惯了批评家的谱牒学,读者还容易造成一个误解,仿佛诗史只是诗史自身机械运动的结果,从而把作品与它的真正源头割裂开来;换句话讲,诗人的祖宗查清楚了,作品的祖宗便不见了。诗人听信了那些谱牒学,尤其麻烦,他受到引诱,可能自己割断自己的生机,掉转头向古人讨生计——批评家一替诗人查祖宗,诗人自己便不认自己的真祖宗了。诗终究是诗人自己情感、思想、经验的产物。一般的技巧、套路,可由基本的文学素养提供,未见得非向哪位古人的专店里去买;即便向特别一位古人学习,那也常出于他拍合了自己的经验、情感,搔中了自己的痒处,否则他不会叫自己感到亲切,引起模仿的兴趣,勾得人死心踏地跟着他转。

谱牒学的反对派为了跟它较劲,常提出“我手写我心”之类口号。清末的黄遵宪说要“我手写我口”,我不照搬他的原话,因为它心直口快,没有注意到“心口不一”这个惯常现象,口语未见得便是心声。这类口号当然可以补救把死人当活路的偏失,可是,对它也要警惕,它底下也藏有陷阱的。它不但可以帮助我们抵挡某个古人的霸道影响,也很可能一般地抗拒向传统的学习,养成浮肿、浅薄的自大狂。对人生稍有阅历和观察的人都心知肚明,爱雄赳赳地喊这种口号的,百分之九十都是肤浅轻妄、急功近利之辈;真正能做出大创新的人,相反地对传统异常敬重,甚至对某些古人迷恋到不近情理的地步,他们中倘也有人唱高调,比例也小得很。轻浮者没有才能和毅力去占领传统,只得躲开它,又求功心切,自然狗急跳墙,“我手写我心”便是他们顶好的借口——我们前边讲到心口不一,在他们身上,口号并非心迹。好口号纵容了坏习惯,好理论实际会起坏作用,这种现象我们在人生、人世的各处都看得见。(理论与实践的别扭,是古来人类生活里极可注意的恒常状况,因为理论不会自动地进入实践,非得经过人转手,可是人非常不可信,他像贪官似的,什么东西经手,都得剥层皮。建造理论时,在逻辑上预设这个理论是普适的,人在它的逻辑范围之内;可是一到实践,不但实践由人把握,理论也由人选用、抟弄了,甚至连建造它也是人干的,在逻辑上它沦为人这个主体的对象。建造理论时,它跟实践是镜中映象那样的互相同一、互相重合的关系,经人一抟弄,它们同成为人的对象、工具,这个同一立即破碎,好比打破镜子,形影再不能看。这个问题关涉到认识论,也关涉到人在世界中位置、人与世界的关系,这里不便详谈。)

单从理论上看,“我手写我心”也未见得圆通,因为找不到绝对的“我心”。心本身由外界薰习而成,而且随时流变。真正属于“我心”固有的,也许只有初生时的生理状况,它可能给外界的薰习加上限制、附带偏向。可是我们知道,初生者的心理状况远远与诗心相离、写诗作不出。虽说做房子总得有地基,可是不能把地基便当为房子,躺在地上露宿过日子。自己的经验和古人的薰陶,便是建立“诗心”的两个因素——我不提当下的文艺氛围,因为它的影响可归并入经验和薰陶。我们的艺术素养,几乎完全来自于古人和传统。关于从古人那里培养诗心,清末民初的况周颐有顶亲切的描述,仿佛在他的《蕙风词话》里。当然,心一旦稍稍成形,它自己便会有意识地甄别、挑选外界的影响,并且在外力下持续地改变自己。比如小孩子下了地,便要讨吃喝,到处乱跑,不完全受生身父母的控制。这时便称得起有“我心”了。不过,这个心并不会心眼太死,而心地颇宽;它是开放的,无论对古人,还是经验;倘把它比方为房子,这房子当然上了门闩可以拒客,可是也终究开了门可以迎客。从前的古人、经验整合为心的模式、思想情感倾向,今后的古人、经验还会不歇气地来参与这个“心”。具体写作一首诗时,故意跟古人别扭,或者逮着古人不放手,这都表明心不够自由,而给古人牢笼住了。后者像幼弱儿童对父母的绝对依赖,前者也不过半大孩子跟大人的犟头斗气,只显出他们终是父母的孩子,受父母的控制。每首诗都是当下经验与心灵状态的杂交,古人没法拒绝,他已经躲在诗心的背后;古人也不消拒绝,假使这诗与古人相通,犯不着非跟古人较劲,因为那实际上是跟自己过不去。诗的本份该是自由地传达感受,而古人也自由地在诗作与感受中来往,他配了通行证的,想挡都挡不住。

创作里,诗人与古人的关系不可呆看;批评家的谱牒学也就不能死背。对毛的创作而言,尤当如此,因为他不是专职文人,未见得有明晰的诗学,他是不是为了实践自己的诗学而有意识地啃剥古人,大可存疑。不过,谱牒学也自有功用,把诗人与古人类比、对比,我们对他风格的体认便更容易、更清晰;这好比舞台上拿各个侧面的灯光来照一个主角,他全身的细节便都凸露出来——不待明说,大家看得出我这段话意在替自己辩护,因为我前边也很翻了一阵毛的谱牒——虽说我完全没资格自称为批评家。

 

豪放与婉约

 

范仲淹在古代声名不小,建国以后,越发膨胀了。这当然由于他《岳阳楼记》中那句名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古代文人本来有济世的责任感,经世用世的传统,他们利益和心理上也一直把自己挂靠在政治和权力上。即便身在隐居庐里,心也遗留在魏阙,眼也仰盯着政界。这点《岳阳楼记》中有明白的表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一个人修成这种境界,当然极为了不得。不过,纯看境界本身,它底下隐含着一种倾向、散播着一种气息:对个人意识、思想、生活的蔑视。政治这东西虽然嘴巴笨,它讲的话你总也弄不清底细;可是鼻子灵,它一下便嗅到这种气息,可资利用。古代用得厉害,现代更变本加厉。古代的教化和现代的教育,都做这个工作——尽管建国以后批儒家最不留情面,可是老实讲,它的统治受惠于儒家的不知有多少,值得花一本大书来算这笔账——建国以来,大学小学在背范氏那句名言,大小作家的教训文章里在引那句名言,范氏的知音真可谓遍天下了。不过,大家各自明白,应声和应制而已,没有谁真对他的境界感兴趣。所以出现一个奇怪现象,范氏几于全民皆知,而只有绝少人对他有点儿了解——我本人便不大知道他——假使真受他的境界吸引,要跟他认同或者向他靠近,会这样漠视他本人,那便算心理上的奇迹了。不问可知,大家跟他打的那点儿交道并非发自内心,而出于外加。《岳阳楼记》讲完那句名言,便拿一个感叹结束;范氏地下有知,他今天会把这个感叹加重语气再发一遍:“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我讲大家漠视范氏,并非乱道,而有证据的,譬如,很少有人了解他在词上的创作。毛博览,当然读过范氏的词,而且做过评论。他先引范氏两首词,这两首词历代选本都不会漏掉的。一首《苏幕遮》:“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另一首《渔家傲》:“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渔家傲》是这位被羌人尊称为“龙图老子”、被西夏畏称为“小范老子”的范文正公守边时写的,据说并不止一首,都以“塞下秋来”起头,可惜其余的没有传下来。毛对这两首词发表议论道:“词有婉约、豪放两派,各有兴会,应当兼读。读婉约派久了,厌倦了,要改读豪放派。豪放派读久了,又厌倦了,应当改读婉约派。我的兴趣偏于豪放,不废婉约。婉约派中有许多意境苍凉而又优美的词。范仲淹的上两首,介于婉约与豪放两者之间,可算中间派吧;但基本上仍属婉约,既苍凉又优美,使人不厌读。婉约派中的一味儿女情长,豪放派中的一味铜琶铁板,读久了,都令人厌倦的。人的心情是复杂的,有所偏,但仍是复杂的。所谓复杂,就是对立统一。人的心情,经常有对立的成分,不是单一的,是可以分析的。词的婉约、豪放两派,在一个人读起来,有时喜欢前者,有时喜欢后者,就是一例。睡不着,哼范词,写了这些。江青看后,给李讷看一看。”从末一句看来,毛并不像普通家庭那样,直接跟妻子和女儿对面,一边闲谈一边交流,把范词拿出来朗读或者传观;他把这通感想写下来,然后由身边的工作人员转交;就好像批公文似的,写下“请转某某同志一阅。”我们一般人会觉得有点儿特别。我想起一则逸闻。英国不知哪位女王去敲她丈夫的房门,丈夫问是谁,她答“英国女王”;丈夫不理她,再问是谁,她答自己的名字,丈夫还不理;最终她柔和地说:“你的妻子”,门才得开。也许跟干一切行当一样,元首当久了也会形成职业病。我不知毛的妻儿收到这样经外人转交的家庭公文时有何感受。这是题外话。在这篇公文里,毛把词分为两派,并且透露自己偏向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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