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反思 教学计划 教学总结 教学文档 语文教学 数学教学 物理教学 化学教学 生物教学 历史教学 地理教学 政治教学 诗歌诗词 工作计划 工作总结 心得体会

当前位置:得优网教学文章语文教学高中语文高中同步辅导高一同步辅导汪曾祺与现代汉语写作──兼谈毛文体

汪曾祺与现代汉语写作──兼谈毛文体

    11-14 22:56:46    浏览次数: 687次    栏目:高一同步辅导

标签:高一同步辅导大全,http://www.deyou8.com 汪曾祺与现代汉语写作──兼谈毛文体,

写这样一篇东西有相当的困难,因为我不想把它写成一篇学术味十足的论文,汪曾祺不会喜欢这样的文字,在他温和的微笑后面,我看见他在不以为然地摇头。可是讨论汪曾祺和汉语写作,不可能不涉及许多学术性非常强的课题,例如不把现代汉语看作是某种已经定型的语言,而是相反,强调现代汉语只不过有百年左右的形成、发展历史,强调它当下还继续处在剧烈的成熟演变当中,然后再把汪曾祺的写作和这个历史联系起来,看他的写作怎样纠缠于这个历史当中,又怎样成为这样一段历史发展的某种推动力──这就很难躲开现代汉语语文学这个专业性非常强的学科领域。这个领域,不仅云雾缭绕,山路崎岖,而且各家各说之间争议激烈,近几十年中一直共识不多而歧见不少,一个只熟悉文学批评的人怎么敢随便涉足其中?

  不得已,只有采取一个有点懦弱却不易出错的法子:不进入现代汉语的语言学内部的讨论,小心地擦着这个学科领域的边边走,只讲文学写作和现代汉语形成之间的关系,只在这「关系」里做点文章。这办法虽然有点笼统,有点朦胧,可是值得一试,因为这方面的讨论并不多。

  汪曾祺外表谦和,给人以「心地明净无渣滓」【注1】的印象,但实际上骨子里又好胜又好奇。有人若不信,只要读一读他在1982年写的《桃花源记》、《岳阳楼记》两文,就不会认为我是瞎说。当年在《芙蓉》双月刊的目录上一见这个题目,我真是吓了一跳,且深不以为然:这老头儿也太狂了!用现代白话文再写《桃花源记》和《岳阳楼记》?但当我一口气将这"二记"读完之后,竟高兴得近乎手舞足蹈,那心境如一个游人无意间步入灵山,突然之间,眼前杂花生树,春水怒生。不久后我见到汪曾祺,问他:"汪老师,《湘行二记》你是有意为之吧?"汪曾祺不动声色地反问:"怎么了?"「"那可是重写桃花源记和岳阳楼记,这事从来没人干过。"汪曾祺仍然声色不动,眼睛望着别处,默然不答。我以为老头儿要回避问题,不料他突然转头向我调皮地一笑:"写了也就写了,那有什么!?"汪曾祺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我想会支持我在讨论他的写作时,再做一点冒险的、犯禁的事,至少试试。写了也就写了,那有什么!?

  就现代汉语的形成、发展和汉语写作之间的互动关系而言,可说的当然不只汪曾祺一人。如果从晚清时期办白话报那些先行者算起,一百余年来从事现代汉语的创造这一宏大工程的人,包括有名的和无名的,有名无实的和有实无名的,进入"经典"的和被排斥在"经典"之外的,恐怕得以万、十万、百万甚至千万来计算吧!何况,文学写作只不过是各种各类写作中的一种,对现代汉语的形成来说,其它形式的写作,如新闻写作、理论写作、历史写作都起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其实都应该做详尽的研究。这也是一项大工程,恐怕不但要追究现代汉语形成史、现代汉语语言学史和现代汉语写作史之间的复杂关联,还要对各种类别的汉语写作之间的相互作用做深入的研究,这令人望而生畏。不过,就拿汪曾祺开头吧,他有这个资格,就凭他有那个气魄,也有那个秉赋,重写了《桃花源记》和《岳阳楼记》──用白话文。

  2

  在讨论汪曾祺的写作对现代汉语发展所具有的重要意义之前,我想对现代汉语形成的历史过程,尤其是其中特别重要的某些「节骨眼儿」做些回顾。但这样做,哪怕是再粗略,也要很大的篇幅,非我所能。这里只对1930年代「大众语运动」先做一点分析,也许不能算是偷懒,因为这件事在现代汉语形成史上算得一件大事,一个重要的节骨眼儿,其中暴露和掩盖的问题,或许比「五四」前后的白话文运动更尖锐,更复杂,分析起来也更有意思。用这样一幅图画做为讨论汪曾祺的汉语写作的背景,可以了。

  陈望道先生在1934年7月《中学生》第四十七期以南山署名发表了一篇题为《这一次文言和白话的论战》的文章,其中对「大众语」的讨论有如下形容:

  这一次文言和白话的论战,从汪懋祖先生五月初在《时代公论》上发难以来,已经继续了三个多月。论战的范围,从教育扩大的文学、电影,从各个日报的副刊扩大到周刊、月刊。场面的广阔,论战的热烈,发展的快速,参加论战的人数的众多,都是「五四」时代那次论战以后的第一次。……现在的阵营共有三个,就是大众语,文言文,(旧)白话文。大众语派主张纯白,文言文派主张纯文,旧白话文派,尤其是现在流行的语录体派主张不文不白。主张不文不白的这一派现在是左古受攻,大众语派攻它「文」的一部分,文言文派攻它的「白」部分。究竟哪一部分被攻倒,要看将来大众语和文言文的两方面哪一方面战胜【注2】。

  这段引文中有一个细节值得玩味,就是「白话文」这个词前面为什么加了一个带括号的「旧」字?白话文就是白话文,为什么还要特别强调"(旧)白话文"?陈望道对此似乎没有做特别的说明【注3】。但翻阅一下"大众语"讨论留下的文献,有一件事在我们今天的人看来十分触目,那就是所谓「白话文运动」质地不纯,这运动中不仅有《创造月刊》、《现代评论》,还有《良友》画报、《红玫瑰》杂志,不仅有鲁迅、胡适、郭沫若,还有新式「礼拜六派」【注4】诸家,不仅有「高跟鞋式」欧化白话文【注5】,还有张恨水式的「旧式白话」。白话文运动在实际发展中形成这样一个局面,大约很出乎那些新文学运动的发起者的意料,在他们的理想里,文言文被打倒之后,本应是一个被新式白话文的光辉照亮了的语文新天地,谁料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令人尴尬的是,五四之后的白话文运动不仅分化成欧式白话和旧式白话两股潮流,而且凭籍着各自背后的出版机构的支持展开了一场竞赛,更不幸的是,如果以拥有的读者数目来看,旧式白话的写作明显占了上风!时至1930年代,那么多新派或左派知识分子都对白话文运动不满,欧式白话文的这种失利,在竞赛中处于下风,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只是这些人或出于清高,或出于蔑视,往往不肯面对事实,不肯承认「旧式白话」(这里主要指所谓「礼拜六」式白话)是白话文运动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更不肯承认「旧式白话」的写作也为现代汉语的形成提供了不可缺少的动力。陈望道的「(旧)白话文」的用法,多少反映了当时知识界这种尴尬又无可奈何的处境。

  对五四之后白话文发展的不满,当然不是自「大众语」讨论才尖锐化。早在1931年,瞿秋白就写了《鬼门关以外的战争》的长文,系统总结了新文学运动的得失,激烈抨击「现在『新文学』的新式白话,却是不人不鬼的言语」,其中即便有「刮刮叫的真正白话,也只是智识阶级的白话」,「更加充分暴露出『新文学界』的小团体主义。因为『新文学界』只管自己这个小团体──充其量也不过一万人」。不仅如此,他还批评这个小团体「和旧式白话文学讲和平,甚至于和一般的文言讲和平,而没有积极的斗争」,总之,新文学运动根本没有实现自己的目的,瞿秋白因而大声疾呼,要发动「第三次的文学革命」来建设「真正现代普通话的新中国文」。如何来实现这样一个目标呢?瞿秋白在文中提出了他的设想,主要是:一、建立一种「言语一致」的文学,「使纸上写的言语,能够读出来而听得懂」;二、「用正确的方法实行欧洲化」,「中国的言语欧洲化是可以的,是需要的,是不可避免的」;三、「现代普通话的新中国文必须罗马化」,「要写真正的白话文,要能够建立真正的现代中国文,就一定要废除汉字采用罗马字母」【注6】。如果说《鬼门关以外的战争》是1930年代现代汉语发展的一个纲领性文献,那大概是不错的。整个「大众语运动」的发展过程就是很好的证明。五四之后开展的白话文运动是否是那么严重的失败?新式白话的写作固然穿着欧式高跟鞋,但用是否和大众的口语一致做标准来衡量其得失,这是不是合适?旧式白话的写作是不是真的一无可取?它能够获得那样广泛的读者倒底是什么原因?这两种白话文对现代汉语的创立都做出了什么贡献?这些问题对大众语运动的提倡者来说都是不存在的。他们都深深沉浸在一个语言学的乌托邦之中──创立一种「大众说得出,听得懂,写得来,看得下」【注7】,「把语文的距离缩到最少甚至零」【注8】的新语言。正是在这种乌托邦冲动的驱使下,大众语运动很快与汉语拉丁化运动合流,把实现大众语这一目标与消灭汉字等同。今天的中国人已经很难理解发动五四运动的先贤们,怎么会对汉字有那样的敌意,必去之而后快。但他们是认真的,例如鲁迅,就正是在「大众语」讨论中声明「汉字和大众,是势不两立的」【注9】,并斩钉截铁地说:「汉字不灭,中国必亡。」【注10】

  现代汉语的实际发展当然没有沿着「大众语」的方向延伸,历史为现代汉语的流变做了另外一种设计。如果以今天的立场对大众语运动做一些后设的批评,我以为有一点应该特别提出讨论,那就是在整个「大众语」论战中,论者往往都把新旧语言的冲突、替代,与在特定话语场当中发生的不同文学话语之间的斗争混为一谈。而五四之后发展起来的新文学运动和白话文运动,恰恰一个属话语领域,另一个则大致是语言领域。新文学运动对于传统的文言写作来说,既是一场话语的激烈冲突(科学民主对孔孟之道的批判),又是一场空前剧烈的语言变革(白话文对文言文的颠覆),这两者错综在一起,却不是一回事。只是由于某种历史机缘,它们碰了头【注11】。麻烦的是,这种错综还渗透到白话文运动内部,在新式白话和旧式白话之间也存在着类似的情形。大众语运动的推动者后来对汉语的发展采取那样激进和极端的态度,恐怕都与此有关。

[1] [2] [3] [4] [5] [6] [7]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