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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轲逐秦王
选自《战国策·燕策三》
【原文】秦将王翦破赵，虏赵王〔秦将王翦破赵，虏赵王：这是公元前228年的事。荆轲刺秦王是在第二年〕，尽收其地，进兵北略〔北，向北。略：掠夺，夺取〕地，至燕南界。
太子丹恐惧，乃请荆卿〔荆卿：燕人称荆轲为荆卿。卿，对人的敬称〕曰：“秦兵旦暮渡易水〔旦暮渡易水: 很快就要渡过易水了。旦暮，早晚，极言时间短暂。易水，在现在河北省西部，发源于易县，在定兴县汇入南拒马河〕，则虽欲长侍（长久侍奉）足下，岂可得哉？”荆卿曰：“微太子言，臣愿得谒之〔微太子言，臣愿得谒之: 即使太子不说，我也要请求行动。微，假如没有。谒，请〕，今行而无信，则秦未可亲也〔今行而无信，则秦未可亲也: 现在去却没有什么凭信之物，那就无法接近秦王〕。夫今樊将军〔樊将军: 即下文的樊於(wū)期，秦国将领，因得罪秦王，逃到燕国〕，秦王购之金千斤，邑万家。诚能得樊将军首，与燕督亢〔督亢: 现在河北省涿州东南一带，是燕国土地肥沃的地方〕之地图献秦王，秦王必说见臣〔说：同“悦”，喜欢，高兴〕，臣乃得有以报太子。”太子曰：“樊将军以穷困来归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伤长者之意，愿足下更虑之！〔更虑之：再想想别的办法。更，改变〕”
荆轲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见樊於（wū）期，曰：“秦之遇将军，可谓深〔深：这里是刻毒的意思〕矣。父母宗族，皆为戮没〔戮没：杀戮和没收。重要的杀，其他的没收入官为奴婢〕。今闻购将军之首，金千斤，邑万家〔秦王购之金千斤，邑万家: 秦王用一千斤金(当时以铜为金)和一万户人口的封地作赏格，购取他的头。购，重赏征求，重金收买。邑，封地〕，将奈何？”樊将军仰天太息流涕曰：“吾每念，常痛于骨髓，顾计不知所出耳！〔顾计不知所出耳: 只是想不出什么办法罢了。顾，表轻微的转折，不过、只是〕”轲曰：“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国之患，而报将军之仇者，何如？”樊於期乃前曰：“为之奈何？”荆轲曰：“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秦王必喜而善见〔善: 副词，好好地〕臣。臣左手把〔把: 握，抓住〕其袖，而右手揕（zhèn刺）其胸，然则将军之仇报，而燕国见陵之耻〔见陵之耻：被欺侮的耻辱。见，被。陵，侵犯、欺侮〕除矣。将军岂有意乎？”樊於期偏袒扼腕而进〔偏袒扼腕而进：脱下一只衣袖，握住手腕，走进一步。这是形容激动愤怒的样子。偏袒，袒露一只臂膀〕曰：“此臣日夜切齿拊心〔拊(fǔ)心：胸，这里形容非常痛心〕也，乃今得闻教！”遂自刎。
太子闻之，驰往，伏尸而哭，极哀。既已，无可奈何，乃遂收盛〔盛， chéng〕樊於（wū）期之首，函封之〔函封之：用匣子装起来。函，匣子。之，代樊於期的头〕。
于是太子预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赵人徐夫人〔徐夫人：姓徐，名夫人〕之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药淬（cuì）之〔以药淬之：把毒药在淬火时浸入匕首上。淬，把烧红了的铁器浸入水或其他液体中，急速冷却，使之硬化〕。以试人，血濡缕〔濡(rú)缕：沾湿衣缕。濡，浸渍、沾湿〕，人无不立死者。乃为装遣荆轲。
燕国有勇士秦武阳，年十二,杀人，人不敢与忤（wǔ）视〔忤视：正眼看。忤，逆。意思是迎着目光看〕。乃令秦武阳为副〔为副：作助手〕。
荆轲有所待，欲与俱〔荆轲有所待，欲与俱：荆轲等待另一个人，想同(他)一起去〕，其人居远未来，而为留待。
顷之未发，太子迟之：。疑其有改悔，乃复请之曰：“日以尽矣，荆卿岂无意哉？丹请先遣秦武阳！”荆轲怒，叱太子曰：“今日往而不反者，竖子也！〔往而不反者，竖子也：去了而不能好好回来复命的，那是没用的人。反，同“返”。竖子，对人的蔑称〕今提一匕首入不测〔不测：难以预料，不可知〕之强秦，仆所以留者，待吾客与俱。今太子迟之，请辞决矣！〔请辞决矣：我就辞别了。请，表示客气，无义〕”遂发。
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
至易水上，既祖，取道〔既祖，取道：祭过路神，就要上路。祖，临行祭路神，引申为饯行送别〕。高渐离〔高渐离：荆轲的朋友。秦始皇统一中国后，高渐离因为擅长击筑(竹制的乐器)，秦始皇叫他在左右侍奉。一天，高渐离得着机会，用筑去打秦始皇，要为燕国报仇，没打中，被杀〕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zhǐ）之声〔为变徵之声: 发出变徵的声音。古时音乐分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七音，变徵是徵音的变调，声调悲凉〕，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慷慨羽声〔慷慨羽声: 声调激愤的羽声〕，士皆瞋目〔瞋(chēn)目: 形容发怒时瞪大眼睛的样子〕，发尽上指冠。于是荆轲遂就车而去，终已不顾〔终已不顾: 始终不曾回头。形容意志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