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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文学课是最基本的精神支撑,
教师月刊 你的第一首现代诗写于什么时候?有教科书教育的痕迹吗?
西川 是1983年,我记得。这第一首现代诗题目叫“伞”。当时,诗歌对我来说只是一种表达方式,讲究的是富有韵律、用词精到、结构工整、信息清晰。应该就是教科书交给我们的那种吧。
教师月刊 你如何看待白话文对文言文的取代?
西川 任何一套语言都处理一套世界,中国古典语言处理的是一套中国古典的世界。中国古典语言都是短句子,更适合表达顿悟的思想。你现在用的这辆汽车,这种交通拥挤的情况;你坐在这儿喝咖啡,这种经验,古典的语言很难处理。现代社会的错综复杂,古典的短句子处理不了。
教师月刊 记得你在1987年《诗刊》的“青春诗会”上提出了“知识分子”这个概念,对于当时的中国诗歌界来说,这个概念还是比较陌生的。
西川 不错,“知识分子”这个词在中国诗歌界是我较早使用的。我是在1980年代的意义上来使用这个词的。有知识并不意味着就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应当具有批判性思维,有独立的价值观,并能将思想付诸文字。知识分子的核心是对社会和自我进行反思,对那些固化的东西提出挑战。我至今认为,“知识分子”这个词在当时(在今天也一样)的使用具有积极意义。在1980年代,中国的诗歌界或文学界需要“知识分子”这个词,因为当时指认那些不是老百姓所喜闻乐见之作品的风格时,用的术语是“贵族”,中国哪有什么“贵族”啊!文学界的批评术语有时候就是如此贫乏。有了“知识分子”这个词,“贵族”就没人说了。我尊重知识分子,无论是专业知识分子还是公共知识分子。在今天,在全世界,公共知识分子正在死亡,美国学者拉塞尔·雅各比说:“这令当代生活索然无味。”
教师月刊 所谓诗歌的生存危机,这些年一直是媒体关注的话题。对于这个“危机”的说法,你是怎么看的?
西川 在中国,过去这十几年的大环境是不利于诗歌写作的。但无论从语言、修辞的复杂性,还是处理问题的方法,以及诗歌的广阔性,中国现在那些优秀诗人正在努力超越自己。中国当代诗歌的成就,其写作题材之丰富、对国际化信息的消化能力等,都超过了五四时期的诗歌,可以说是和世界诗歌同步的。无论媒体如何渲染诗歌的“负面”,这些,都是抹杀不了的。每一个时代都有人宣判诗歌的死亡,他们其实不了解诗歌的生命力所在。无论谁都需要诗歌:它使我们拥有再生的秘密。
说起来这个世界上好的东西谁都讲不了
教师月刊 你现在在大学教书,给学生主要上什么课程?
西川 以前主要教外语,现在是教中国古典文学,还有就是给研究生上理论课,就是讨论中国文化的历史,直接面对一些问题。我觉得我们大学里面很多的课程,知识性的特别多,而能够真正解决问题就不是很多了。有人以为美院学生都是以美术为主要课程的,但不是的,中国文学和外国文学,都是必修课,不论你是学建筑还是学设计的,学油画还是学中国画的,都必须学。我觉得这个挺好,文学课是最基本的东西,是最基本的精神支撑。
教师月刊 你是怎么上课的?
西川 我给学生做过一些讲座,发现学生有好多的问题,我自己脑子里也有很多的问题,所以我讲课的方式以讨论为主,用一个问题带出另一个问题,而且要求每一个人给出不一样的解决办法。当然,有些问题你可以讨论,有些问题你就不能讨论,但是一个人的头脑只要经常这样碰撞,这样思考,就变得活跃了。
教师月刊 你如何看待那些被选入中小学教材的诗歌作品?
西川 入选教材那就说明它的文字比较规矩。教材并不是选好诗歌的地方,教材是选择标准汉语的地方,它就是为了让学生通过这个东西,学会标准的汉语表达。我想,中小学语文课本就是为了让孩子学好汉语,而不是学一个奇怪的想法。
教师月刊 海子的诗歌是不是也可以这样看?不少语文教师感到海子的诗歌不好教,觉得自己不会教。
西川 肯定不知道怎么教!我觉得吧,一定要教的话,别用海子晚期的作品。海子早期的诗歌有些写得很优美,比如说有一首,他先写阳光下一些民工坐在街上晒太阳,最后有一句,是说当年基督也是这样在这阳光下生活的,非常温暖。说起来这个世界上好的东西谁都讲不了。你比如说莎士比亚,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你敢说你能讲?你讲不了!然后还有但丁,但丁的《神曲》,你也讲不了!
教师月刊 海子生前,你是他的好朋友。对于现在的中小学教师来说,可以说海子是他们比较熟悉的一位诗人。我们以前也发过有关海子的文章。他的死亡,一直被认为是“天才之死”。
西川 1990年2月我写过一篇怀念海子的文章,其中有一段话是这么说的:“诗人海子的死将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神话之一。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将越来越清楚地看到,1989年3月26日黄昏,我们失去了一位多么珍贵的朋友。失去一位真正的朋友意味着失去一个伟大的灵感,失去一个梦,失去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失去一个回声,对于我们,海子是一个天才,而对于他自己,则他永远是一个孤独的‘王’,一个‘物质的短暂情人’,一个“‘乡村知识分子’。海子只生活了二十五年,他的文学创作大概只持续了七年,在他生命的最后两年里,他象一颗年轻的星宿,争分夺秒地燃烧,然后突然爆炸……”——我至今依然这么觉得。
教师月刊 作为一个父亲,你跟你的孩子谈过死亡这个话题吗?
西川 死亡这个东西是人生的一件事。我不对我的孩子隐瞒什么。如果他问起,我会跟他委婉地讲;他不问,我不主动跟他讲。我就希望他比较自然地接受和理解这个问题。什么事总是自然的好。
教师月刊 你怎么看现在的教育问题?
西川 教育问题,它不是某一个单位的问题,某一个中学的问题,某一个大学的问题,或者是某一个国家政策法规的问题,它是整个教育思想的问题。我觉得,中国可能是整个教育思想出了问题,至少是在起点上出了问题。2007年,我在纽约大学教了一学期的课,当时我就想把我的孩子带到纽约去上小学。后来我去了看了一下那种公立的小学,我发现他们的小学基本上也不学什么,基本上就是玩,在教室里面大家全坐地上,他们可能也学点东西,但是我看到那个场面,就是寓教于乐。你看中国的孩子,有的从幼儿园开始就学英语了,已经开始上课了,差别确实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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