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石词风清绝,不坠凡尘,为人潇洒,不拘泥世俗之见。相传他曾过访著名诗人范成大,在座中见其歌伎小红,深为倾倒,填下千古流传的《暗香》、《疏影》二词: 《暗香》: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疏影》:
“……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范成大便以小红相赠,姜白石携美还乡,自吴江垂虹桥下过,诗兴大发,写了一首七绝:
“自琢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小红是范石湖送给姜夔的妾。白石每作新词,即自吹箫,小红随即歌而和之。那是多么其乐融融的情景!是后世文人最为羡慕的艳遇之一。白石晚年凄凉,小红遣嫁,他落魄一生,居无定所,因为无家,也就没有娶妻的基本条件,一个风流才子没有“红袖添香”的落寞是可想而知的。
后来姜夔为了生计,应为官的朋友之邀去做了幕僚,离开了合肥,与姐妹分手时曾誓言必来迎娶,订下白首之约。但后来竟没有结果,他于绍熙二年最后一次去合肥时,二女已人去楼空,一场苦恋,终成绝唱。宁宗庆元三年(1197)的元夕之夜,姜夔做了一个重见旧日情人的梦,这时他43岁,离初游合肥已有20年了。他将这个梦和当时的心情写了一首《鹧鸪天》做为纪念: 鹧鸪天———元夕有所梦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白石终身未娶,以孤老终其生。
写白石这部分时,我不忍心称其为嫖客,姜夔的感情是十分不幸的,想起来令人伤怀不已。他年轻行游两淮时,在合肥认识了歌妓姐妹两人。这两个歌妓色艺兼备,而且很能与白石知心。姜夔对她们可以说是一见倾心,交往了很久,一度曾打算同时迎娶姐妹两人。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个美好的愿望没有实现。他与陆游的还不同。“旧游在否?想如今,翠凋红落。”一种寂然从心灵深处油然而生。使我想起了陈雨门老先生记述的解放前发生在开封的一件文人与妓女的事情。
那是七七事变前,开封第四巷中名噪—时的红妓金楼,因年长色衰,被转卖降入会馆胡同的二等窑子。卖契上写有银币三百元的身价。熟客中有开封师范某学生,愿为赎身从良。但其母以妓女身家不清,有辱书香门第,怒其荒唐不孝,遂仗出家门。金楼从良的一线希望,也随之幻灭,愤而喝大烟膏自杀,埋于宋门之东郊。河南省立师范国文教员叶鼎洛和金楼素有来往,叶失业后,穷愁潦倒,赁居于游梁祠街,且失恋无偶,孑然一身,以致神精失常。闻金楼死讯,叶鼎洛深夜潜往葬所,掘土将其头骨颅携回,剔去腐肉,洗涤净洁,涂以红漆,日夜焚香吟哦,得句即刻其上,刻满再漆,漆漆再刻,时而痛哭,时而大笑,嗣后回绍兴原籍,年余抑郁疯癫而死。
叶鼎洛为悼金楼有词一首: 《玉女摇仙珮》
悼金楼
香残红褪,衰柳落阳,空忆当年模样。公子情痴,书生肠热,愿结鸳鸯盟朗。向萱堂说项,请怜悯孤苦,慈悲收养。怎料及,怒持鸠仗。逐出败家辱门孽障,
望黑海茫茫。难达今生,宿愿梦想!不叹入谋空费,只怪人间,充满魑魅魍魉。一盏芙容,两行热泪,了却飘零肮脏。掬一把辛酸,听荒塚,鬼哭声声冤枉。凭诔词招魂,春将不远。磐香祝拜,晨光晓,千年阴暗终尘壤。
八、嫖客仍在,“士”却不存
宋代经济文化上的繁荣促进了se情娱乐业的发展,而适逢宋词创作达到一个颠峰,两者相辅相成,共同繁荣了几百年。现代的妓女多被称之为“小姐”,现代的妓女一没文化修养、二没道德情操。古代的妓女不仅满足嫖客的生理欲求,更多的会满足嫖客的文化、音乐、情感欲求。而现在的妓女呢,除了上床做ai以外还会什么?字写不好、琴弹不来、画画像画鬼符、说话颠三倒四,全是yin言乱语……如果把宋词中的妓女拿到现在来至少是个硕士文化水平。如果她们现在还在,定有许多现代小姐在街上讨饭或者下岗失业。
那一首首宋词,已经漫过了几个朝代,在那个多情的时刻,那些多情的词人,在烟花柳巷一宿或婚外偷情后后,眷恋着昨夜的风流与女人的余韵,留下了一首首缠绵悱恻的长短句。风花雪月了宋时的天空和士人的心田。嫖客也好,情书也罢,后世的妓女再也不是宋时的妓女,那是一个历史上中国文化最为繁盛的时代,一个以文化立国的大宋帝国,妓女的艺韵繁荣了宋词的意境,开创了一代文风。